【薛晓】因果
故事背景设定简单交代一下：本文发生在一百年后，宋岚养好了晓星尘和阿箐的魂魄，重现于世。至于是转世还是找了具身体重生，请自由地……（。而薛洋因为生前作恶多端，无法转世，留在人间成为了孤魂野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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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长仪村西头的乱葬岗闹得很凶，听说百年前那里是一座死城，老早就没了人烟，满城都是作恶的走尸。后来幸得仙门世家肃清，终于平定下来，只是毕竟闹过事情，人们觉得不干净，出门都要绕道而行，渐渐也就无人问津，变成了一片荒凉的废墟。
原本相安无事了这么久，人们都快忘了那段传说，结果乱葬坟头上出了事。
村里铁匠老李家的傻儿子前些日子跑出去玩，再也没有回来，有人说是往乱葬岗的方向去了。这小村庄里一传十十传百，都道那又哑又傻的孩子被邪祟害死了。
傻儿子的娘哭得肝肠寸断，茶饭不思。老李寻思这样下去不行，与村民合计着，不远千里请了霜雪观的道士前来除祟，纵使儿子死了，也要寻回尸首，入土为安。
薛洋盘腿坐在棺木上，一转头，就看到少年笑呵呵地看着自己，于是又把头转了回去。
这少年是个傻子，什么都不懂，只会冲着他傻乐，以及追着他跑。
薛洋死了有多少年，就在义城待了多少年，因为他走不出这里。附近的孤魂野鬼都非常惧怕他，生前他便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，死后更是成了一方鬼霸。
薛洋恨不得没人来烦他，乐得清净。
迷雾散去后，这座死城恢复了它原先的面貌，在经历了一百多年风雨的腐蚀之后，只剩下更为破败的残垣断壁。
薛洋坐在义庄里，依稀还能寻回一丁点过去的影子。
他好像看到一个小瞎子正戳着竹竿和自己吵架，大瞎子夹在他俩中间温言相劝。再一低头，只看到一个傻子蹲在跟前，与自己四目相对。
薛洋：“……”
他下意识去往怀里摸，然后啧了一声。
死了真麻烦，连尸毒粉都没有。
这傻子是他在义城废墟中一个土坡上捡到的，不远处横着他的尸体，面黄肌瘦，干枯如槁，已经死好几天了。
傻子跟着薛洋回了义庄，任薛洋如何威胁恐吓都不奏效，他听不懂。
大概因为傻子生前是个哑巴，没怎么说过话，死后却发现自己可以发出声音，有些高兴，喋喋不休地围着薛洋追问。
——小哥哥。
——这是哪里呀？
——你为什么不回家呀？
——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呀。
说着还似乎叹了口气。
——我也是呀。
薛洋懒得理他，恶毒地想：这傻子死前怎么没教人把舌头割了？
——小哥哥，你怎么不理我呀？
——小哥哥，你吃糖吗？
薛洋顿了一顿，终于朝他那里看了一眼。
傻子掏出一把糖豆，献宝似的，都塞给了薛洋。
薛洋从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，他吃着傻子的糖，嘴上依旧毫不留情。
薛洋道：“死了还这么高兴？”
——小哥哥，什么是死呀？
薛洋生前作恶多端，可他自己并没有体会过死亡，只知道眼前的人血流尽了，再也不能动了，那就是死。
魂魄碎的残存无几，也是死。
直到他自己也死了，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。其实没有过多的疼痛和恐惧，意识丧失之后，先是陷入了无边黑夜，如堕深渊，身无凭依地向下坠落了不知多久，蓦地醍醐灌顶，猛然惊醒。
像是做了一场梦。
再睁眼，就只剩下虚无的自己。
薛洋道：“死了就是你爹娘再也不用见到你了，但是你可以回去找他们索命。”
——为什么呢，阿爹和阿娘对我很好的。
薛洋活的时候说不出什么好话，死后更是肆无忌惮，他咧嘴一笑，便露出那对小虎牙，道：“好？你知不知道，你家人是嫌你又哑又傻才把你丢到这里来的？”
可无论他说什么，傻子依然是一副笑脸，乐呵呵地看着他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薛洋忽然想起一个人。
他突然就难以抑制地暴躁起来，冲他吼道：“滚！”
——为什么呀？
细声细气的，根本没有感受到他的怒火。
薛洋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，要不是这人已经死了，他有的是方法让他哭着滚开。
薛洋道：“你去刚才那个土坡那里等我，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。”
——好呀！
一听要玩，傻子跑得比谁都快，一溜烟就没了影。
薛洋抽了抽嘴角：“白痴。”
薛洋自然是骗他的，他怎么可能有那闲心带孩子。
待到暮色四合，傻子依然没有回来。
薛洋又坐了一会儿，烦不胜烦地啧了一声，出门去找他。
他并不是良心发现，他薛洋从来就没有心。
他只是觉得有些无聊，毕竟已经很多，很多年没有人和他说过话了。
天完全黑下来。
薛洋沿着大路找，四周景色看不太清，月色十分暗淡，黑黢黢一片。
薛洋哼着调子，忽然一阵杀气从身后袭来。
薛洋偏头躲过一击，立刻回身做出防御。
他看清那人的脸，神色一凛。
是宋岚。
宋岚似乎没有认出他，只当他是一般的凶灵，一剑落空后，紧接着又是更为密集凌厉的招式。
薛洋此时没有降灾，又失了左手，只能凭借仅剩的右手，赤手空拳堪堪挨过几招。可终究太过悬殊，一个躲避不及，被拂雪刺伤了肩膀。
薛洋起了杀心，出手不再保留。
忽听一人道：“子琛？”
薛洋手下一顿，分神的片刻，一道银光从眼前闪过，然后刺穿了他的胸口。
不是宋岚的拂雪。
薛洋望着那柄穿透了自己的剑，略微怔忡了一瞬，这剑他太过熟悉，剑身一如银星，闪着雪花的光芒。
薛洋微微颤抖着抬起头，对上一副陌生的面孔，而他的眼睛里，却透着一股似曾相识。
那人没有去看薛洋，而是面色平和地对身边的人道：“子琛，没有受伤吧？”
宋岚道：“无事。你怎么来了？”
那人抽出霜华，薛洋再也支撑不住，一个踉跄倒下，却仍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白衣道士。他捂住左胸处黑洞洞的伤口，维持着下跪的姿势，逐渐在夜色中散去了身形。
而从始至终，那人都没有看过他一眼。
晓星尘将剑收回剑鞘，道：“霜华有异，我顺指引来看看。”他困惑道，“已经很久没有在附近遇到过邪祟了，还是这么凶的一只。”
宋岚道：“这里曾死过很多人，怨气聚集，大约是魔化了。”
晓星尘叹道：“那可真是不太妙，子琛，往后还是同我一起吧，彼此有个照应。”
宋岚点了点头道：“好。”
宋岚先行一步，晓星尘跟在他后面。走了两步，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方才那只凶灵消失的地方。
宋岚停下脚步：“怎么？”
晓星尘摇了摇头，笑道：“没事，去别的地方看看吧。”
傻子坐在小土丘上，等了很久，都有些困了。可薛洋依然没来。
他撑着脸，无聊地在地上画圈。
头顶忽然有人道：“找到了。”
傻子抬起头，看见两个人站在他跟前，穿着和村里人不一样的衣服，但是很好看，一黑一白。
白衣服那人取出一张符篆，兀自低声不知念了些什么，傻子听不懂，可是他却知道，最后一句是对他说的。
那人说：“去吧。”
去哪里？
他想开口，然而眼前越来越模糊，最终什么都看不清了。
终
